在一个现实主义至上的年代,那种充满冒险的,甚至带有点偏执的浪漫激情更加令人怀念。浪漫不仅仅意味着生命激情,更意味着对主体性的重新塑造,它要求作家们不仅要对社会、对时代、对命运共同体有一种投入的、民胞物与的道德情感,也就是作家身份外化的政治激情,更为要紧的是,作家要重塑一个坚实的自我的基础,并沉入这个基础中,在一次次的思想危机、情感地震中寻找可能的救赎,寻找那一束光。在我们这个时代,作家写几篇好小说并不难,难的是如何透过“写”这种劳作,以个体的冒险与受难,来对人类的处境进行思考。离开了对主体的沉入与张扬,便很难体会他者的真实处境;离开了冒险与受难,也不可能看到个人的真正成功。成功不是靠岸,而是驶向未知的茫茫远方。在阿乙的小说中,“作家的敌人”并非锥心的嫉妒,也非有意的忽视,而是真正的创造的激情。没有创造的激情,就像回到港口的船只,意味着平静和枯竭。陈白驹内心虽被嫉妒烧灼,但他也明白真正伟大、令人发狂的事物到底是什么。
当他回到家里,翻出自己的作品来读,“只读了不到十句他就为自己的笨拙哭出声来。他将自己的一本本书扯拉下来,坐在地上,悲伤地发呆”。有3
如此自省的作家已属难得,作为一个写作的人,谁的内心没发生过几次塌方?谁的思想没经历过几次危机?正如德勒兹所言,正是这些危机“标示出他们思想的深刻”。而那位天才的“无名者”呢,他尚不知自己天才的巨著已变作“翱翔于天空的巨翅鸟”,为陈白驹们的内心制造了巨大的阴影。